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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百九十八章 灰烬之剑(二)

第七百九十八章 灰烬之剑(二) (第2/2页)

把他带回光复军团,军备官员们会高兴的。伯宁心想。等我从尤利尔手上得到圣经就这么办。
  
  ……
  
  “站在那儿别动!”地道将回音传播出很远。“你是谁?”
  
  “远道而来的失主。”佣兵晃了晃提灯,照亮前后的道路。“你们有见到我的行囊吗?他穿了件斗篷。”
  
  显然,对方完全不听解释。“抓住他!”一个女人的声音,“我女儿不见了。”她的叫喊极具穿透力。在狭窄的通道内,佣兵和她的同伴都被震得耳膜作痛。
  
  “闭嘴,普妮丝!”
  
  “夏米尔,你在哪儿?”
  
  “别乱撞!”
  
  仿佛有成群的蜜蜂被这一声喊叫唤醒,地井下的世界陷入了小小的混乱。从四处传来的动静判断,恐怕里面居住的人比地上的旅客更多,地下空间也比客栈更大。
  
  此外,住这儿的人比香豆镇旅客更具攻击性。有人咒骂着从身后逼近,速度不似凡人。辛加快脚步,将提灯放在砖石路上。
  
  但等人们赶到时,提灯旁已空无一物。“究竟是有陌生人来过,还是某人在开玩笑?”一人提出。
  
  “一定是夜莺!”女人说。她稍稍放缓声调,语气却依然坚决。
  
  “你女儿掉到了晾衣架下的框里,她可没丢。”
  
  “我听到有人自称失主,来找什么斗篷?”
  
  “瞎说!谁会偷东西?大家又不是不熟。就算真偷了,他也跑不了。地井上有兄弟看守。”
  
  “这灯是谁的?”
  
  没人回答。就在这时,道路深处传来火光,随着脚步声逐渐扩张,驱逐昏暗。提灯的微光眨眼便被更大的光明吞没,人们正在它边缘围成一圈,此刻纷纷眨巴着眼睛扭过头去。“好亮。”某人叫道,“我看不见了。”
  
  “弗朗奇大人。”
  
  来人手握一支火把。“我爬上了地面。”他不理会同伴的埋怨。“哈姆被人袭击了,财物都还在。我怀疑猎手找到了地井。”
  
  弗朗奇的话引发了一阵不安的骚动。男人握紧拳头,女人抱住孩子。火光中,人人神情阴沉莫测。“萨德波呢?”不知是谁追问,“他的计划怎样了?首领同意了吗?”
  
  “一个外地人找到了小钉。”弗朗奇说,“嗯,我会尽快说服他父亲,带着孩子避避风头。商队很快会离开,我们争取不到更多人了。至于那外地人的另一个同伴,萨德波认识他,保证不会让他惹麻烦。”
  
  “怎么保证?”普妮丝不相信。
  
  “他对首领说,那人是我们的同胞。但旅馆里没有仪式的痕迹,我也感受不到他的火种。”
  
  “感受不到?那也无所谓。”女人松了口气。“不会引来猎手。”
  
  “重点是另一个人。我亲眼见他杀了菲特,用手挡住弩箭。这可不是常人能做到的。什么人会和我们的同胞在一起?况且,没有火种感应的同胞……”
  
  “你说他是被猎手抓住了?那另一个人——”
  
  弗朗奇摇摇头。“有‘寒瘟’在,猎手不敢轻易进入小镇。他们也许不是大家的敌人,也许被猎手收买的凡人,以看病的借口进镇子打探。总之我不能保证。”他瞥一眼地上的提灯。“刚刚哈姆受到袭击,连警报都没来得及。此人很可能已经潜入地下。现在,人人不得单独行动,必须待在一起。珍娜莉?”
  
  “我和普妮丝一道。”一个妇人打扮的女人回应。此人与弗朗奇是夫妻。她提起地上的灯,一手牵起普妮丝,带着这对母女开始挨家挨户地通知情况。
  
  与此同时,弗朗奇也带领居民逐渐聚集,浩浩荡荡地四处搜寻。这下可坏了。佣兵心想。结社成员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存在,一旦他们集体行动,外来者在香豆镇将无处藏身。尤其是这些人并非凡人,无名者的天赋不由职业决定,根本防不胜防。
  
  他很清楚,珍娜莉的魔法能够让人变轻,普妮丝可以制造狂风,两人一组既是优秀的护卫者,又有足够的机动性。她们将提灯带到每个同胞面前,让所有无名者都参与到线索的寻找之中。
  
  而在小镇上,能从提灯中得到线索的结社成员只有三人,其中两个是用物品携带的气味寻找其主人,一人则是依靠“直觉”。提灯是辛从店家的床下找到的,因此对他来说,最后那个得到的指向最准确,威胁也最大。
  
  若佣兵真是猎手,解决他不是难事。连拿着提灯的珍娜莉和普妮丝,也不会比小钉更难对付。
  
  “有人不在。”弗朗奇得到了同伴的回报,“但不确定是不是独自离开。我们找过了所有地方,留下的人都在这里了。”
  
  “占卜师也不在?他从不出门。”
  
  “那他就是失踪了。我们翻遍了他的住所,没人在,他的火种也没人感应到。”
  
  “我们去找萨德波吧,大人。”普妮丝提议。折腾了一圈,她手里的提灯已经快要熄灭了。“别忘了,他那边也是个麻烦。”
  
  “萨德波带他离开了。”弗朗奇告诉他们。
  
  珍娜莉对丈夫皱眉:“离开?”
  
  “去镇外。”弗朗奇指了指头顶,“猎手。”
  
  女人们对视一眼,闭上嘴巴。跟在弗朗奇身后的无名者们也没有离去,大家围在地井下,等待一个结果。昏迷的店家被安置在人群中,他的侄子自愿去顶替他看守旅店的柜台。
  
  “有危险我们会察觉的。”弗朗奇嘱咐,“你自己快跑。”
  
  “当然。”哈姆的侄子说,“我会照顾好自己,别担心。”
  
  “诸神会照料我们的。”普妮丝的女儿夏米尔抬头看着所有人,“我们是祂们的子民,对不对?”
  
  “是的。盖亚很仁慈,希瑟很慷慨,露西亚很公正。”母亲面不改色地抱住她,“而寒霜之月会保佑我们。现在雪下得很大呢,亲爱的。”
  
  ……
  
  雪夜冷风骤起,山林一片昏暗。布雷纳宁打了个冷颤,试图在大雪里找到同伴:“萨德波?这是哪儿?”
  
  “某人的墓地,蒙洛。”
  
  刹那间,千百个有关灵魂、死者的故事闪过脑海。伯宁强自镇定:“我指的是地理上的位置。”这话多少有点虚弱,但总好过色厉内荏。此时此刻,装模作样一定会被看穿。“我们来到了镇子外?”
  
  “就是这样。我需要你的帮助。”“破土者”站在一棵雪杉下,烧伤使面孔如同鬼脸。他漫不经心地提起拐杖,将另一端在树干上擦拭,直到痕迹斑斑才停下。
  
  “我不明白。”
  
  “露水河一战后,我和自救会的同伴失散,顺流而下,被水妖精解救。”显然,提起往事让萨德波十分痛苦。“我从火中逃生,而符迪他们在我眼前烧起来。我不敢碰他!老天,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……同伴,战友,兄弟……我失去了他们,失去了一切。秩序七支点向雾星结社发起战争,死的却是我们。”
  
  “猎魔运动是对无名者的战争,我们必须反抗。”
  
  “我见过老死的无名者,蒙洛。若童话是真的,神秘领域追杀了我们足足一千年,而结社依然存在。这说明了什么,呃?无名者被杀是因为我们生而不同?不,并不是。同胞死掉是因为他们没藏好。”萨德波的伤疤扭动起来。“所以别和我说必须!反抗?我从没答应过,没人问过我!”
  
  伯宁握紧了“万用质素”。“你在责备我,萨德波?你以为是我愿意把你们送上绝路?”
  
  “或许你不愿意,就像我,莫非我是不愿意救符迪?我亲自带他来到自救会!他和他姐姐,靠老爹捡柴养活的小崽子,到头来和柴一样被烧……你不过是眼睁睁看着!我问你,这样也算无辜么?”
  
  布雷纳宁哑口无言。他见过同胞被处火刑,也听到过陌生人的惨号、垂死的喘息,但一想到自己朝夕相处的人突然在眼前烧起来……“不是我干的。”他虚弱地挤出这句话,“不是我。”
  
  “我知道,蒙洛。我知道你根本看不见,你安全的待在营地,处于光复军团的保护之下。我告诉自己这不是你的错,你根本没机会做什么。”
  
  一阵寒意——绝非狂风突起,而是由内而外的寒冷——攫住了他的心。布雷纳宁感到呼吸不畅。他试图驱动魔力取暖,用炼金魔药唤回一点点温度,然而一想到火,他便浑身颤栗。热量的来源突然成了禁忌。
  
  “现在。”萨德波低声说,“我给你机会,布雷纳宁·蒙洛,光复军团的国王。有一个对你这种人来说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眼前:霜露之家被一个该死的猎手盯上,他畏惧寒瘟,不敢闯进小镇。他的死会让同胞们安全,让你我得到安慰,你还要看着么?”
  
  伯宁盯着他的伤疤好一会儿,半晌才开口:“如果当时我在场,我不会让你们送命。”就算对付不了圣骑士长,身为无名者炼金术士,他也有很多手段可以逃生。
  
  事实上,若他真的出现在战场,圣骑士长也决不会盯上什么“小夜谷自救会”,布雷纳宁·蒙洛的价值可要比他们大得多。
  
  “很好。”伯宁不会承认自己对前线的战士们有所愧疚,逃兵的话语也动摇不了他。“咱们是老朋友了,萨德波。既然能……有缘……再见,那帮忙就是分内之事。”他差点咬到舌头。“等我解决这麻烦,咱们再来讨论你给我的惊喜。”
  
  “破土者”萨德波点点头,钻进土里不见了。布雷纳宁知道他还没走,火种的感应中不断传来激动的情绪,仿佛狂风搅动池水,将涟漪往他心里送。
  
  五分钟后,布雷纳宁等来了又一个熟人。
  
  “辛?”佣兵闻声抬头,朝这边招了招手。伯宁惊疑不定。萨德波和结社成员误以为辛是猎手?他要我杀害同行旅伴?还是干脆这家伙就是来找我的而已?“见鬼,怎么是你?”
  
  “你还在等其他人?”佣兵反问。
  
  布雷纳宁一时语塞。他下意识地想保住无名者和结社的秘密,但那势必就要对自己孤身出门,来到镇外等人的行为作出解释。萨德波还藏在地底,等着和他解决紧咬不放的恶魔猎手呢。诸神救我,这可怎么处理才好!
  
  『杀了他。』火种传递着情绪。『事已至此,不能犹豫。』
  
  看来不是他。伯宁松了口气。猎手另有其人。辛的出现只是意外,我没留下任何信息,以为自己能快去快回,才会让同伴出门寻找。以辛的能耐,找到些许蛛丝马迹完全可能。他根据线索找了过来,差不多就是这回事……
  
  『你傻了么?』萨德波追问,『必须让他闭嘴!』
  
  不论如何,否决错误答案很轻松。『你做梦吧。』布雷纳宁立刻回应,『这家伙是个冒险者,诺克斯佣兵。就算咱们真能赢,猎手怎么办?』
  
  “伯宁?”辛正在靠近。
  
  “等等!”炼金术士叫道,他发觉萨德波的火种也随之移动。神秘倏忽降临,泥地开裂,土石激荡,强烈的冲击就要从来人脚下喷涌而出……
  
  ……接着被“轰”一声踏回原处。雪花四射,树木摇晃,佣兵抽回脚。牢牢压实的泥土碎石,转眼又如羽毛一般浮起,被轻易推开,暴露出一个深坑。布雷纳宁目瞪口呆,看着萨德波被辛从地坑里拖出来。
  
  顿时,餐厅里佣兵杀死袭击者的一幕在脑海中回放。布雷纳宁顾不得什么秘密了,赶忙开口:“别!他是自己人。别杀他!”
  
  “噢,当然。否则他会死在里。佣兵只好伸手提起对方,铺在平地上。“他早等在这儿,却没攻击你。我就猜是我来得突然,引起了误会。”
  
  “没错!完全是,呃,误会。”伯宁将萨德波扶起来,发现他并没昏过去,但神情颇有些恍惚。这下你明白了吧?
  
  萨德波瞪着他们,一言不发。
  
  佣兵眨眨眼。“他看起来需要休息。”
  
  “我现在脱不开身。”布雷纳宁绞尽脑汁编造借口,“他的……仇人正准备杀害他。呃,萨德波,就是这位……他是我的朋友,我们偶然碰面……”
  
  “那实在是不巧,我下手有点儿没分寸。不如你带他先躲在一旁,我来解决杀手。”辛提议。
  
  “不行!”布雷纳宁脱口而出。“你不了解……那种对手和佣兵不,呃……”仔细想想,其实很难在恶魔猎手和佣兵之间分出高下来,毕竟具体问题具体分析,之前伯宁还没见过身手这么离谱的佣兵。
  
  辛倒没有直接反驳。“那是什么样的对手?高环?”
  
  让萨德波难以抵挡,很可能就是高环的恶魔猎手。布雷纳宁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没问过敌人的水平!难道我已经自觉能够对付高环了?
  
  照实说,虽然无名者的火种特殊,神秘度高于所处的等阶,但真打起来,胜败很大概率取决于双方的职业。炼金术士能用“歌女”控制高环,也得先让对方服下魔药。
  
  “那是个修士。”萨德波回答。他如梦初醒。“光辉议会的神官。”
  
  “不会是防线的逃兵吧?”
  
  布雷纳宁和萨德波对视一眼。“很有可能。”
  
  “逃兵不算人,他们滥杀无辜,掠夺财物。”佣兵说,“露西亚的修士不该这么干。但话说回来,你的仇人究竟有没有做过这类事呢?”
  
  “我的亲朋好友被他烧死。”萨德波挣扎着爬起来,“瞧,我的脸,这是他们留下的罪状!小符迪,他父亲和姐姐,他们都是被火……”
  
  “连他姐姐也……?”布雷纳宁不禁问。
  
  “朗特里失踪了,在黄金遗迹。她和杰万·斯蒂尔一道,被马鲁科带去。符迪为了找她才会参军。”“破土者”咬牙切齿,“杀了他!冒险者。杀死那个修士,我这辈子都会感激你。”
  
  “这不能证明什么。你和露西亚神官有仇,你们互相厮杀,仅此而已。”
  
  “不!他该死,他是有罪的!”布雷纳宁看到了眼泪。他哭了。“他是有罪的,求求你……蒙洛……”
  
  伯宁无法面对同胞的这副模样。“我可以为他担保。”他对辛说,“萨德波的仇人干过比杀害无辜更恐怖的事,他们生来就是残忍之辈。我向你保证,辛。”
  
  佣兵瞥了他一眼。“我听说过另一种生来就有罪的人。你知道这种人吗,伯宁?”
  
  无名者。布雷纳宁一下清醒过来。他指的是无名者。“我……”
  
  “算了,不如亲自见识。他来了。”
  
  露西亚修士与布雷纳宁想象中大相径庭。他也作冒险者打扮,只绑了一条绘有荆棘日轮的头带,且浑身破烂,面色枯槁。比起真正杀死符迪等人的圣骑士长,此人更像是街边捡来修士标记、胡乱佩戴上身的乞丐。
  
  只一见面,他便嘶吼:“给我解药!”接着猛扑过来。
  
  辛一把抓住他的肩膀,修士脚下踉跄,险些跪倒。
  
  布雷纳宁万万没想到,让萨德波头疼的敌人竟是这副模样。修士的确是高环,但他手脚无力,浑身滚烫,似乎重病未愈。别说辛和布雷纳宁,就算萨德波独自动手,此人怕也挨不过两招。
  
  “他发烧了。”佣兵断定。
  
  “昨天他还不是这模样。”萨德波笑了,“寒瘟。诅咒摧毁了他!诸神有眼。”他笑得仿佛在做鬼脸。
  
  “解药。”修士还在呻吟,“不,我没进过城。不可能!”
  
  布雷纳宁厌恶地别过头。“这家伙是从南边防线逃来的,肯定是在冰地领沾上了诅咒。”
  
  “不。不!我没……我不是……我是从城市……附近的领主城来。”
  
  “他在撒谎。”萨德波说。看得出来,他很担心佣兵改变主意,去救助这个恶魔猎手。
  
  “没人能在我面前撒谎。”辛目不转睛地盯着修士。只见他痛苦地翻身,脸扎进雪地里,转眼只剩水迹,他摸索着移动位置。伯宁几乎能感受到他体内散发的高温。“我见过这种症状,不是诅咒。你最近吃了,不,接触了什么?有没有一种金色的粉末?”
  
  不知怎的,布雷纳宁感到一阵不安。这时,他忽然注意到“破土者”萨德波后退了一步。
  
  “……酒!”修士一下抬起头。“我喝了酒!金色……没味道……好热啊,魔力在沸腾!救救我……”
  
  伯宁皱眉:“魔力?效果像是某种魔药。”
  
  突然间,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浮现。霜露之家,聚集的无名者,香豆镇外的村庄,还有“寒瘟”后变成同胞的附魔师小钉……
  
  这不可能是真的。布雷纳宁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。
  
  “不是疫病,也不是诅咒。”佣兵的声音冷若冰霜,“这是索维罗,火种魔药。他的灵魂之火在骤燃。”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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