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三十三章 招魂
第七百三十三章 招魂 (第2/2页)耶瑟拉皱眉:“以圣剑的材质,也不能撑过十分钟。这东西有强烈的腐蚀性。”
“洗礼池可以修复她。”
“池水只是载体,真正起效的是当中蕴含的纯净信仰……”
“来不及?”
大主教摇摇头。他们都清楚,眼下情况危急,犹豫不得。“这儿没有其他神官,恐怕我得一个人念上几千遍赞美诗。几千遍!我会咬断舌头的。”
“是我能力有限,大人。”
“不论如何,我们没多损失,这就足够了。”
莱蒙斯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。卡加特伯爵大约不会认为自己没多损失,而联盟商队更不会答应。寂静学派阻止了伊文捷琳的降临,她们怕是唯一的赢家。
还有恶魔结社。黑骑士是唯一出没在秩序之土的恶魔领主,他为圣经或是其他阴谋,人们不得而知。莱蒙斯远离圣骑士团已久,如今只是个光杆司令,眼下诺克斯的局势变幻莫测,竟没人想到通知他。
“有别的人手吗?夏妮亚·拉文纳斯上哪儿去了?”这女人算不得帮手,可惜现在没得挑。他一边制造更多烟雾,一边追问。
“那修女巫师?跑了。安托罗斯之战后,这些人变得胆小如鼠。”
糟糕透顶。莱蒙斯心想。而我的同伴压根不这么认为。只要他没见到我的尸体,议会就没多损失。伊文捷琳呢?闪烁之池的援助呢?与它们比起来,我像个倒下的棋子被扫出棋盘,到头来还期望建功。圣剑杜兰达尔损坏后,大概神官又会给我记上一笔。
“我们到底要怎么办?”
大主教瞥他一眼,“挡住就行。对方可要比我们着急,他在黑城停留得越久,加瓦什就越危险。占星师正好根据他的行迹推断沉沦位面的位置。”
“莫非先知大人还没找到?”
“这样的机会可不常有,需要借助神秘环境。”一座木楼垮倒,凡人四散奔逃,游窜的佣兵和冒险者反倒成群结队,在战场边缘观望。
耶瑟拉叹了口气。“我本打算和你拿下这家伙,可惜我们的盟友实在是没用!高塔收回了空岛,却没人能给这亡灵一点教训。守誓者联盟太松散,连个完整的计划都商量不成,当然,我看他们本就没那个能耐。至于寂静学派,巫师不拖后腿已是露西亚保佑。”
“何必求助他人?难道我们没人能来?”莱蒙斯想知道议会的情况。不论如何,在黑城解决一个恶魔领主都是大功一件啊。可实际却和他的预计相差太远。
“你通知得太晚,圣骑士长大人。”大主教似乎也为他惋惜,“这里是布列斯,不是索德里亚。我们准备得太不充分。”
撒谎。莱蒙斯心想。光辉议会绝非寻常凡人王国,距离对他们可不是什么障碍。“神学家”从莫尼安托罗斯赶来罗盘高地,也没花上一星期,他开始意识到议会内部并未对他的请求给予相应的回复。
而耶瑟拉临行前坦白了这点。“除我之外,没人有理由来。”他告诉莱蒙斯,“布列斯乃是我的祖国,是女神的信仰之地,不容恶魔自如来去。但主战场还在高塔属国,这很好,不必由我们承担交战后果……总之,议会忙于处理秩序与结社的决战。莱蒙斯,我们必须分清主次。”
为了国王。莱蒙斯明白了,七支点的目的是“无星之夜”的首领。在诺克斯,每时每刻都有无名者在暗中行动,将物资、同伴、情报血管般输送到秘密结社,他们的所作所为逃不过猎手的眼睛。圣骑士长知晓结社的权力架构,知晓存在一个统帅着七位恶魔领主的邪恶领袖,但关于此人,他们获取的一切信息都无法得到证实。
为了国王。他不禁思忖,此人真比眼前的黑骑士更有价值,值得人们放他在黑城肆虐?不论如何,当地人不会因此赞美露西亚的公平。
“别做多余的事。”耶瑟拉警告,“别冒多余的风险,莱蒙斯。”
杜兰达尔发出哀鸣。圣骑士长几乎能感受到它的痛楚,此时此刻,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渺小。我还嘲笑过那学徒,但他一己之力改变了盖亚教会,而我们只得随波逐流。
莱蒙斯傻瓜似的冲出迷雾,与黑骑士剑刃交击。魔力光辉碰撞、粉碎、彼此倾轧,亡灵用劈砍击退他,给他添加道道伤痕,他全不理会,只顾挥剑反击。圣剑紧咬着敌人的胸膛,耶瑟拉主教念诵咒文,在恶魔领主的盔甲上留下光箭的洞眼,让钢铁在高温中熔化。
杜兰达尔撕裂胸甲,莱蒙斯见到一片漆黑。没有血,没有皮肉,丝丝黑雾渗出裂口,魔力扰动大气。亡灵无声地低下头,眼眶中蓝光舞动。
“毫无意义。”恶魔领主任由光纹在胸膛蔓延,烈火映照得黑甲一片橙红。
莱蒙斯想要给他致命一击,但亡灵猛地朝前一闪。杜兰达尔的躯体密布裂纹,只勉强维持着形体,而那把可怕的白骨之剑缠住圣剑,轻轻一撬,将它从莱蒙斯手中扯出来。简直是教科书般的一式。
“够了。”耶瑟拉用神术挡下黑骑士的横斩,符文崩碎,他的肩头忽地闪过血光。莱蒙斯迅速后退,杜兰达尔在空中旋转几圈,终于重新落回手中。
不过,当他再次打量敌人,心中仅存的期望却就此落空。亡灵骑士似乎毫发无伤,只有胸甲的裂口昭示他先前的努力。
我用尽手段,莱蒙斯心想,莫非神术对这死人也无效?他不能相信会有亡灵能无视露西亚神术的惩戒。
大主教也瞧见了这一幕,他的神情与莱蒙斯一样沉重。“看来你生前是个大人物。到底有什么遗愿,才迫使你重现人间?”
“什么遗愿也不行。”黑骑士的声音低沉、嘶哑,无疑是死人的嗓音。“你以为我愿意回这活地狱?”
“国王派你袭扰布列斯帝国?你们收集圣经有何目的?”
莱蒙斯瞧一眼同伴,心知他不指望对方回答。只是不死者领主行踪成谜,出手时更是难得开口,如今有机会与它交流,自然先问了再说。毕竟问问题又不花什么。
“和你们一同迎接伊文捷琳。”黑骑士却没看城堡一眼,“可惜她不领情。”
“你该为此庆幸才是,恶魔。”
“宰了你们庆祝?我很乐意。”
嘲弄过后,不死者领主朝他们挥出最后一剑,便转身离去。当他掠过街道,凡人们爆发出阵阵惊叫,争先恐后地逃回室内。莱蒙斯真想追上去,哪怕是白白浪费性命,也好过在属国领土内目送敌人大摇大摆地远去。
难道我不知道后果吗?他问自己,用断剑和性命捍卫秩序,这到底有什么不可以?但莱蒙斯别无选择,他没有决定的权力,也无法负起责任……
等他们回到卡加特伯爵的餐桌边,商队业已启程,耶瑟拉大主教也在此歇脚,等待矩梯重启。而伯爵尚未从恐惧中缓过神来,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两人身后。
“我不是说不欢迎他们。”伯爵表示,“但黑城遭受了严重损失,只靠商队的价值,远不能抵消异族继续停留的祸患。是的。这是无奈之举,阁下。”
“你做得很对。”耶瑟拉安慰黑城伯爵,“联盟商队多留一秒,都是对当地人的不公正。露西亚也会赞同你,塔兰尼塔司大人。”
“守誓者联盟是议会的盟友。”莱蒙斯忍不住提醒。
伯爵偏过头,无礼地斜了他一眼,还以为莱蒙斯注意不到。“是的,阁下。只是,话虽如此,不代表我们可以不要赔偿。”
“当然。皇帝陛下会向我们的友邦提出要求。”耶瑟拉说,“这是合理的诉求。就算联盟忙于猎魔运动,仁慈的陛下也不会对贵领地的损失置之不理。”
“啊,那再好不过了。”卡加特伯爵还是没离开附近。
莱蒙斯不觉议会亏欠黑城,当初制订行程时,卡加特伯爵可是非常欢迎,甚至把黑城的各种违规交易搬上台面,以竞争过诸侯对手。
上次来找高地女巫时,此人态度更是不冷不热。随行神官告诉莱蒙斯,塔兰尼塔司家族占有更富裕的封地,罗盘高地和黑城只是非法货物的出口地,领主收重税以盘剥商人,并为其提供名义上的保护。
我还知道你的算盘。圣骑士长心想。寻找高地女巫未果后,卡加特伯爵提出要让圣骑士团为他的生意作担保,莱蒙斯听了大为震惊,直接了当地告诉对方,除非太阳永不升起,否则决不会让这帮商人败坏圣骑士团的名声。
“你太严格了,莱蒙斯。”耶瑟拉大主教私下对他说,“凡人不是这么应付的,何况卡加特伯爵还是领主。”
“上一个出现在我面前的领主令秩序大动刀兵,大人。”
耶瑟拉并不接茬。“属国和圣城不同,人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。恐怕你不会喜欢。”
“我对属国和圣城一视同仁。”即便他内心不这么想。不过大主教这话更针对自己,而非卡加特伯爵,莱蒙斯不愿为此与同僚争执。
“你绝对虔诚,大人。这我算看清楚了。圣剑没有选错人。”
杜兰达尔快断了。“那学徒呢?”
“什么学徒?”
“高塔信使。”这么久过去,尤利尔大概已经脱离了学徒身份。但在莱蒙斯眼中,此人永远都是白之使的学徒,他的一举一动带着导师留下的印记。不知多少人为此而憎恨他。
“我让他尽快离开,和那些守誓者联盟的异族一起。”耶瑟拉大主教的口吻很平淡,“既然黑骑士为他手上的圣经而来,赶走他才最方便。”
侍女斟满酒杯。“换成茶。”圣骑士长告诉她,“我不喝酒。”
“依我看,这孩子的确有天赋,但不值得投入如此关注。”
“不是我关注。”莱蒙斯指出,“不死者领主频繁出现在他身边,竟没夺走那件神秘物品,这里面一定有原因。”
“还有什么原因?他要他带着圣经在诺克斯游荡,以找寻其他持有者。恶魔领主不敢轻易暴露行踪,高塔信使则恰好相反。”
“圣经到底是什么东西?”
“横竖我是不懂。我听说代行者曾邀请他到圣城做客,你们研究出结果了吗?”耶瑟拉哼了一声,“不管它是什么东西,都不可能改变局势。恶魔结社即将覆灭!除非‘胜利者’复生,还站在地狱那边。”他喝一口酒。
“某些神秘物品具有非凡功效。”莱蒙斯思忖,但他不得不承认,任何物件都不能让结社翻盘。秩序共有三位圣者坐镇,而结社的首领还在地狱里挣扎,永远没有卷土重来的一天。这些残存的恶魔只是屋子里的老鼠。“雾星结社依靠神秘之地躲藏,而许多神秘物品也有类似能力。”
“恶魔是杀不完的,莱蒙斯。捣毁他们的老巢,残党便毫无威胁。”
“那伊文捷琳在怕什么?”
大主教把杯子喝干。他的指节刮过桌布,在丝绸上留下污渍。
“自己人。”他回答。
“像真的似的。”莱蒙斯不为所动,“这该死的夜莺到底是谁?安利尼?还是另有其人?她损失了自己的手下,还怪到我们头上。”
“想必是一员大将。”耶瑟拉面带轻巧地笑意,“类似你或吉祖克,死掉的话,连神秘支点也会非常心疼。是的,大人。我这儿有几个人选。”
莱蒙斯毫无笑意。
布列斯大主教直起身,与他四目相对。“就当是友善的提醒吧,莱蒙斯·希欧多尔。不论功过,请你记得自己的身份……以及这个身份所承担的责任。哪怕你自觉是失败者,在议会的眼中,你的能力也远胜过‘纹身’吉祖克。是的。死人没能耐。”
他又端起杯子。“若你变成黑骑士那模样就得另说。不过,我们等不及几百年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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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