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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十三 佳人 下

章十三 佳人 下 (第2/2页)

此时纪若尘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奇异的呼啸声,听上去似是一头巨兽在呼吸。他讶然转头,见尚秋水微闭双眼,正自深深吸气,又徐徐吐出。
  
  调息一毕,尚秋水即自怀中取出一枝巴掌大的黝黑小斧,迎风一晃,瞬间已变成一把柄长四尺,斧面阔如车盖的巨斧!巨斧空中成形,斜斜下落,斧尖无声无息地插入坚硬的岩石中,直深入二尺有余,这才止住了落势。
  
  巨斧黑沉沉的,隐隐可见斧柄斧身上处处铭着暗纹,显然其中另有玄妙。巨斧形状古拙,斧柄碗口粗细,看适才落势,锋锐是不用说的,再看这大小,少说也得有数百斤重。
  
  尚秋水右手五指舒卷如兰,轻轻握住了巨斧斧柄,月色下,如霜素手与深黑斧柄形成鲜明对比。他徐徐道:“此斧铸成七百年,重八百八十斤,凶厉狠绝,无坚不摧,其名忘情。”
  
  道德宗岁考时,绝大多数弟子都以木剑应敌,纪若尘尚是首次见到如此猛恶兵器,不禁愕然道:“秋水师兄,你这是……”
  
  尚秋水清笑一声,道:“即刻便知!”
  
  也不见尚秋水用力,那柄巨斧即离岩而出,轻飘飘的似是没有一点重量。他又摘去束发金环,随手掷于地上,身周罡风四起,吹得一头黑发飞卷如旗!
  
  在纪若尘的愕然注视下,尚秋水以纤丽身姿,擎猛恶巨斧,奔腾如雷,刹那间已冲至木屋之前,而后一脚踢开房门,冲了进去!
  
  木门一阵颤抖,发出吱吱呀呀的刺耳声音,竟未被踢散,又缓缓的自行关上。
  
  木屋中黑沉沉一片,在门开的短短时刻,以纪若尘的眼力也看不清屋内究竟是何情形。尚秋水冲入屋内之后,他只见木屋轻震数下,窗口处又有一道光芒闪过,就此再无声息。
  
  在山崖之间,明月之下,那一座木屋孤零零地悬在那里,孤寂而安宁。
  
  若不是脚下岩石上深深的斧痕,以及随着夜风送来的尚秋水那淡淡体香,纪若尘几乎要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做了一个梦。
  
  眨眼间半炷香功夫过去,木屋仍然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,安静得让人发疯。
  
  纪若尘终忍不住向木屋奔去,他心中实在有些记挂尚秋水的安危。更何况刚刚尚秋水冲向木屋时,那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,完全不象是同门切蹉,倒似是……
  
  倒似是一个面对千军万马的绝色女子,非但不逃,反而毅然冲阵一般。那是怎样一种绝望的刚烈啊!
  
  纪若尘忽然清醒过来,不禁为自己脑中涌出的诸般奇怪念头大吃一惊。这尚秋水十分古怪,总是会给他以种种似有还无、莫名其妙的压力,逼得他胡思乱想一番。
  
  他正胡思乱想之际,忽然似有一阵微风从身边拂过。纪若尘刹那间停步,凝视着眼前徐徐飘落的数根黑发,整个人已如在冰水中浸了多日,木然得几乎不能呼吸!
  
  纪若尘缓缓转过头去。
  
  在他身后数丈的地面上,插着一柄深黑色的巨斧,斧头已大半没入到岩石之中,正是忘情!
  
  适才这把巨斧似从冥冥中飞来,与纪若尘擦身而过,削断了他几根头发,这才无声无息地落下,而纪若尘几乎全无所觉!
  
  只是斧已在此,那么人呢?
  
  吱呀一声响,木门再次打开,一个身影若断线风筝般飞了出来,轻轻地落在纪若尘脚边。
  
  木门又自行合上了,门开的瞬间,纪若尘仍是只能在木屋中看到一片黑暗。
  
  纪若尘看了看木屋,又望望脚边那全无伤痕、却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尚秋水,只觉头皮发麻,阵阵寒意暗自涌起。
  
  尚秋水勉强笑了笑,向纪若尘伸出一只手,道:“若尘兄,请拉我起来……啊呀!”
  
  纪若尘一见尚秋水伸手,就知他伤到了根本站不起来的地步,于是暗中咬牙,握住了尚秋水的手,将他拉了起来。可是他一听尚秋水口中的若尘师兄变成了若尘兄,虽只是少了一个师字,可当中含义似乎大有不同。尚秋水重伤之余,中气也不足,偏他声音还是极动听的,这一句请托,听来柔柔腻腻,宛若**。
  
  纪若尘受了惊吓,手猛然一颤,差点就把尚秋水给扔回地上去。
  
  纪若尘悚然而惊,忙在半空拉住了尚秋水。此刻容不得犹豫,他一咬牙,深吸口气,再回想了一遍年幼时孤立雪原、独对恶狼时的情形,终于激起一道视生死于无物的狠辣,一把揽住尚秋水的腰,将他扶了起来。
  
  尚秋水咳嗽数声,又向巨斧一指,有气无力地道:“若尘兄,忘情……”
  
  纪若尘看着那重达八百八十斤的巨斧,面有难色,道:“这法宝太大,你还是把它变回去吧。”
  
  尚秋水苦笑道:“我真元都已耗尽,哪还有余力变它呢?”
  
  纪若尘无法,只得单手抓住斧柄,吐气开声,运起真元,一把将忘情提起。忘情一入手,纪若尘才切身体会到八百八十斤究竟是何意味,没走出多远,手上已有些酸涩之意,再回想尚秋水刚刚挥舞忘情,直如无物般的轻松,心下不觉对这细腻柔媚的北极宫高徒有了全新的估量。
  
  纪若尘不愿惊动常阳宫弟子,一手扶着尚秋水,一手拖着忘情,远远绕过常阳宫,向索桥行去。
  
  行出一段路时,纪若尘终忍不住问道:“秋水师兄,刚刚那是……”
  
  “切磋。”
  
  “切磋?切磋怎么会伤得这么重?你是不是和姬冰仙有私仇?”
  
  尚秋水轻笑道:“冰仙是我的好姐妹,我和她又怎会有仇呢?其实冰仙下手已经十分十分有分寸了……嗯,我伤成这样,是因为我们之间和寻常切磋毕竟还是有些不同的。不同之处在于我找她是拼命,她打我可只能是切磋……”
  
  纪若尘哑然。
  
  尚秋水咳嗽了几声,又道:“若尘师兄,无论如何,你都应该见一见冰仙。和她相处,哪怕只是片刻功夫,可也是绝不会让你后悔的。”
  
  纪若尘讶然道:“她很难见吗?”
  
  “冰仙几乎从不见外人,平时也就是岁考时才能见她一次,可若要在岁考中多见她两次,就得追上她修道的速度,这谁又能办到?不过若尘师兄不必灰心,我可是有个好办法,能令你在想见的时候就可以见她一面。”尚秋水吐气如兰。
  
  纪若尘何等聪明,当下哼了一声,脸色已是十分难看,道:“不会是象你刚刚那样冲进去拼命吧?”
  
  “若尘师兄果然聪明!”
  
  “……这个……就不必了。”
  
  “若尘师兄勿需担心,冰仙是个有分寸之人,被她打一顿又死不了……”
  
  “不要!”
  
  尚秋水长叹一声,道:“我还以为若尘师兄一身豪勇,能与李玄真有些不同,可没想到也是这般无用!想我和李玄真本是同时找冰仙切磋,可是一年前玄真也不知是被打得怕了,还是放不下脸面,自此再也不肯踏进冰仙居处一步。所以今年岁考他也就不再是我的对手。这正是我所说,压过他们两个乃是水到渠成的本意。”
  
  纪若尘奇道:“这么说来,秋水师兄是经常找姬冰仙‘切磋’了?”
  
  “少则三月,多则半年,我总要闯一次冰心居的。”
  
  此时纪若尘能感觉到尚秋水真元虚弱之极,身躯冰凉,衣衫已全然被冷汗湿透,偶尔会微微颤抖一下,显是剧痛难当。纪若尘也不禁有些佩服,道:“原来秋水师兄也是性情中人,难怪修为一日千里!如此屡战屡败,却……”
  
  他话说到一半,即被尚秋水挣扎着打断:“不对,是屡败屡战……”
  
  “啊?这个……似乎没什么不同吧?”
  
  “当然不同!”
  
  “哪里不同?”
  
  “气势不同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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