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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梵光轮 2

第三章 梵光轮 2 (第2/2页)

从此,再没人见过鸠霁。
  
  据鸠霁所知,当年鸠氏一族确实另有一脉同在中原。因鸠氏二脉对四姓族人的态度本有分歧,故早早分道扬镳,却意外躲过了劫难。此后,另一脉族人从未联系过他们,想来也不会与四姓族人为敌,只是宿符未消,恐怕多年来一直饱受咒噬的折磨。
  
  而鸠家这一脉,只有他姐姐一人了——鸠霞。这次来北京,他悄悄去看望了她,依旧年轻漂亮,日子过得平稳、富足,便未加搅扰。
  
  ***看到天竺高僧的刹那,我就知道自己难逃一死,但我不能死,我还要去找真正的极乐舟和四姓族人。***
  
  借助宿符,我顺利找到了当年照片里的人,敲诈出一大笔钱,一半分给女子家人,一半留给了自己。看他惊恐的样子,或许以后还有用得着的时候。
  
  我把自己的大部分精命注入年迈女子的身体后,告诉她仇人已死便切断了女子的本体和本神。带有下圜境印记的躯体是不能再用了,残存些精命、任由高僧带走了。
  
  女子精命部分回注,显得年轻了许多,也能睁开眼了,只是依旧神志不清,程小姐很高兴,以为是大仇得报、老天显灵,不住地向天拜谢。
  
  此后,无论是参差境还是中洲境,再无鸠霁,只有慢慢康复的程萍。
  
  ***听高僧的意思,我的姐姐也难逃一死,我管不了她,生死由命吧。当年父母早亡,急于追求自己的幸福、甩开包袱,把我骗上南行火车的就是她!***
  
  姐姐
  
  ***试问哪个女人不想永远年轻貌美?可如果没有当年的归顺天竺,便没有后来的冒死领命,以及日后的飞来横祸,但至少我还是霞公主,可以无忧无虑地过上一辈子。***
  
  多年前,我原在K市,锦衣玉食,深受宠爱。只是这个多年,可要算到唐朝了。
  
  时局动荡中,以骁勇善战闻名的鸠姓一族归顺了天竺,天竺王将天外一姓奉为上宾、连连加封,并被允许修行至高秘术——天竺梵咒,近可御敌卫国,远可永葆青春。
  
  都怪四姓族人,乘极乐舟逃往中原,天竺王降罪下来,无人敢应,鸠氏两位长老冒死领命,愿意背负咒噬世代追杀。谁知二脉早有离开天竺之心,认为与四姓族人本无恩怨,不必追杀,咒噬总有办法解除,抵达中原便和一脉分道扬镳。现在想来,或许二脉长老是对的,他看到了天竺的衰败与颓势。
  
  清朝乾隆年间突生变故,父母与同脉族人被天竺高僧吸尽内力又封印了记忆,此后便一直身弱多病。庆幸的是,一脉忠于天竺王,族人苦心搜集的线索尽数写入书中、以备查找,父母才得以将内力恢复方法与极乐舟相关线索悉数告知于我。至于为什么没有告诉弟弟,我猜可能是他性格鲁莽、容易坏事吧,这也是从小父母偏疼我这个女儿的原因。民国期间,不断的求医问药拖垮了我家,父母深知此为医药不可疗之病,双双失踪,隔日被猎户发现在山林里,身体已经冰冷了。
  
  我开始苦心寻找四姓族人,带着弟弟辗转多市,苦不堪言。一点点线索我都不敢放弃,我要活下去,漂漂亮亮地活下去。
  
  社会动荡之时也正是人群迁移之时。终于,功夫不负有心人,我在解放前的I市找到了首家人的线索,还是首家男人。尽管他已改姓为盛,我还是找到了切实的证据,因为父母告知的方法得到了验证,以天竺四姓族人的血脉与鸠姓族人血脉对撞,靠血液的激荡唤醒自身记忆,我成功了。
  
  本来事到如此便可溜之大吉,我过于贪心,为了更快恢复内力、永葆青春,吸尽了盛泉的内力,从此他一蹶不振,就是这一举动被四姓族人发现了。我带着弟弟连夜逃走,四姓族人分散各地,且有独特的联络方式,我们只能逃到了偏远的森林里。
  
  十年动荡中,无数年轻人在各个城市间来来往往,我也带着长大成人的弟弟走出了森林。彼时我尚年轻貌美,一心想去大城市过上好日子,对家族使命、极乐舟什么的根本没有兴趣,也把父亲的嘱托忘得一干二净——十八岁时将极乐舟的线索告诉他,让他尽早恢复记忆、开始修行。带着弟弟的操心日子我受够了,于是狠狠心,花钱打发了几个年轻人、把弟弟骗上了开往云南的火车,从此阳关道还是独木桥,各走各的吧。
  
  我去了北京。因为了无牵挂、年轻貌美,很快找到了一个条件不错的人家。鸠氏女人和外姓人结合,能遗传到的鸠氏血脉少之又少,所以我并不担心她以后会受到强烈的咒噬,或是遇到四姓族人。幸福的日子过得最快,眼看她出落成了一个漂亮的大姑娘,正当我发愁要不要告诉她这些会影响未来的恩怨往事,我的婚姻出了变故。丈夫远在国外的亲属已站稳脚跟,建议他也搬去那边,丈夫带着女儿出国了,从此再无音讯,偌大的四合院只留下了我一人。为避人耳目,我狠心卖掉、连夜搬家,这笔钱足够我虚荣的下半生了。
  
  我不易衰老,在一地住得长了便会被人发现,只能隔几年搬一次家。虽然麻烦了些,但我很满意,父母泉下有知,应该也很满意。只是随着年岁渐长,我偶尔会想起弟弟,想起在林间避难的那些岁月,二人相依为命,还有当年的他对我毫无条件的信赖。
  
  前两天,我和他之间的血脉相连异常强烈。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,像潮汐呼应日月一样,对族人有所呼应,我意识到他在周围、快步走出门,看到一个中年人走远了。
  
  最近心里总是惴惴不安,很快就找到了原因。
  
  一日,我在胡同里碰到了一位白发长者,似曾相识,他和我说了鸠霁的情况与去向,我不知长者来历,急忙否认。没想到,他拿出了宿符,口中念念有词,我顿觉天旋地转、晕了过去。
  
  醒来时落日尚有余晖,我靠在墙上,墙上的无数琉璃佛像反着光,令人目眩,抬头环顾四周,原来是在北海的白塔之下。我下意识用手遮了一下依旧刺眼的阳光,无意中看到自己的手满是皱纹,满是皱纹!赶紧摸摸自己的脸,一样,揪过发尾,连漂亮的卷发也瞬间变白,我的内力被吸走了。
  
  长者容貌略有改变,身着僧袍、手持锡杖站在旁边。原来是他!看来我难逃一劫了。
  
  “鸠氏族人,生性狡诈。”他仅留下了这样一句话。
  
  还没有想明白其中的意思,只见一道宿符凌空而下,我被带到了白塔之内。
  
  ***我漂在一条木船上,弯腰弓背、身无余力、老态毕现,还要忍受着咒噬的折磨,四周是灰暗的海面,根本望不到头,就像我黯淡的残生。
  
  这木船……就是父母说过的极乐舟吧。
  
  遍布珍宝?长生不老?骗人!***
  
  后生
  
  2011年7月21日,古今寺外。
  
  正好第七天,住持未归而后生已至。来人正是救父心切的Sean。
  
  午后时分,小宋正徜徉在古籍中,高僧急忙把他从般若界请了出来。按住持的安排,此人事关重大、切不可轻率对待,小宋纵有百般不愿,还是走了出来。
  
  刚把年轻人请到自己暂住的偏殿,寺僧便及时送来了番红花茶,年轻人一边喝着茶,一边打量了小宋和屋内陈设,看到极乐盒,目光一下定住了。
  
  “小师傅,这个木盒很特别,是从哪里得来的?”Sean先打开了话题。
  
  “师父留给我的,叫我小宋就行,我不是出家人。”小宋对这个舟形木盒并不以为然。
  
  “看来我找对地方了。”
  
  “什么意思?你的情况住持和我说过,是来寻人的?”
  
  “对!我的父亲本和我一起在极乐舟上,忽然失踪了,活不见人死不见尸,只留了这些给我。”Sean从背包里拿出极乐盒,同时表明了此行的来意。
  
  ***我用父亲留的半张宿符逃生后,在家中休养了很久,也难得有机会和母亲聊起了父亲的事情,她并不介意,甚至拿出了以前父亲视若珍宝的一箱书,里面有不少珍贵的笔记,还为我提供了一条线索。
  
  据说刚结婚时,父亲一定要去一个地方,怕以后再没有机会了,所以当时带着母亲千里迢迢来到这里,虽然几经请求没能进入寺庙,好像也算了了一桩心愿。或许是灵寺保佑,回去母亲就有了我,父亲的身体状况却一天不如一天,更别提再走这么远。
  
  母亲听说他还活着,建议我来这里找一找,或许会有转机。但对于父亲这个人,母亲说不想再见了。***
  
  “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,你和父亲的确是一起落入了参差下圜境,但师父说过,他如今已经离开了。”小宋犹豫半天,还是说了出来。
  
  “他……出去了?”Sean的语气中有惊讶与不解。
  
  “具体的情况要等住持回来,不妨过几天再来。”
  
  “那我知道了,他是怎么出去的。他用了另一种方法,先把我丢下了,为了确保我也能出去,把那半张宿符给了我。”Sean从不解忽然转为了不屑。
  
  “他还是这么自私。打搅贵寺了,告辞。”Sean气冲冲地出去了。不一会儿,寺外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。
  
  等到了前来拜访的鸠姓后生,小宋也没有理由再待下去,何况提前焚烧了宿符、心中尚存愧疚,便也借机向高僧道别了。按之前商量过的,小宋带上了竺教授提前写好的亲笔辞呈,作为向系里的交代。
  
  小宋离开半晌,住持从第三座金色佛塔里走了出来。
  
  “住持,事情办得可还顺利?竺昼查过下圜境那位女子的情况,在殿内等您许久未归,便留了封书信。”高僧和住持边走边说。
  
  “尚可,再过些时日,便可做个了结。小宋提前烧了宿符,恐怕这孩子以后会走弯路啊。”住持略带担忧地望向寺门的方向。
  
  “另外,竺昼进寺时碰到小宋,刚向我问起了这后生的情况,莫非……”
  
  “看个人造化了。”住持叹了口气。
  
  事业一帆风顺,爱情也齐头并进,与研究生时的美女学妹一见倾心,成功抱得美人归,婚后一家三口、幸福美满。
  
  2020年1月7日,武汉,学术研讨会
  
  一年一度的研讨会上,宋晖舟精彩的学术报告赢得一片掌声,带动了场内热烈的学术气氛,甚至有人称他为“西域学科的中坚力量”。会后,有人愿意引荐宋晖舟到更好的城市发展,带他去了研讨会最后一晚的送别饭局。宋晖舟早有此意,总屈居在西北二线大学,对于那无穷无尽的学术经验不能不说是一种浪费,或许是急于送上个“投名状”,与引荐人酒过三巡,一脸醉意中说出了古今寺的万卷古籍宝藏。
  
  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。第二天,就有人奔往了L县的那片草原,可惜空空如也,古今寺早已隐于俗世之外。
  
  研讨会结束归家,宋晖舟开始面色酱紫、呼吸困难,每次吞咽喉咙都像被刀片狠狠割开。病情在家中很快扩散开来,一家七口被送进医院,ICU花钱如流水,散尽家财终是不治而亡。
  
  去世前,宋晖舟好像在病房门口看到了竺教授,依然戴着那副泛旧的黑框眼镜,远远望着他,略带忧伤。
  
  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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