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五十八章 湘云进园
第二百五十八章 湘云进园 (第2/2页)红玉赔笑,王熙凤就道:“成,过会子我去她们家瞧瞧。正好我在城里还有个卖松江布的铺子,不成就打发金钏儿去谋个差事。”
红玉赶忙应下,心下松了口气,这四爷交代的差事总算是完成了。
用过早点,平儿回来,王熙凤便带着平儿、红玉、琇莹并几个丫鬟婆子,浩浩荡荡往白瞻家而去。
走到半路,平儿眼尖,远远就瞧见一女子哭着跌跌撞撞往东南角的水井而来,平儿顿时骇然:“那莫不是金钏儿?”
王熙凤见了大惊失色,赶忙吩咐:“快去拦了下来!”
当即丫鬟、婆子一并往水井赶,琇莹身手利落,后发先至,几步便蹿了过去。奈何那金钏儿早已心存死志,琇莹探手只扯下一只袖子来,那金钏儿便倒栽进了水井里。
王熙凤急了!这闹出人命来,连老太太都得惊动,本来都是王夫人的事儿,自己撞见了若不救下来,说不得就成了自己的错儿。
当下急忙命人打捞,却见那琇莹顺着辘辘绳索垂进井里,用匕首割断连着的木桶,捆在金钏儿腰身上,随即招呼众人赶紧拉起来。
一番忙碌,人是捞了上来,奈何面色苍白,胸口不见半点起伏。
平儿骇然道:“奶奶,怕是不得救了!”
王熙凤正嗫嚅思忖着,就见攀援上来的琇莹嚷道:“闪开了,我有法子救了她!”
当下丫鬟婆子一分左右,琇莹快步上前,按着金钏儿胸口按压连连,又捏了其鼻子对着嘴儿吹气。
好一番忙碌,王熙凤正待出言,就见那金钏儿张口‘噗’的一声吐出一股水来,继而咳嗽连连,随即睁眼开口喘息不已。
竟然真活了!
不问自知,琇莹定是从俭兄弟那儿学得本事!
此时就听那金钏儿哭道:“救了我作甚?还不如死了干净!”
王熙凤挑眉骂道:“你才多大就要死要活的?你爹妈养了你一场,不见你回报,你就这般死了可对得起你爹妈?”
金钏儿说不出话来,只啜泣不止。
王熙凤赶忙打发平儿去寻白瞻家的,须臾光景,白瞻夫妇并金钏儿兄长、玉钏儿哭喊着来寻,白瞻家的扑在金钏儿身上,只叫着‘我的儿’,先抽了金钏儿一巴掌,又连抽自己几巴掌。
那白瞻更是胡子乱抖,好半晌才叹息一声,过来与王熙凤见礼。
王熙凤便温言道:“白管事儿,此事……我不好多说。总之再如何也到不了这一步。情形如何你也知道,我看金钏儿待不得府里,不如去我那布庄子上当个差事。”
白瞻大喜过望,赶忙跪下叩首道:“小的多谢二奶奶垂怜,往后必念二奶奶恩情。”
当下又扯了媳妇、女儿过来谢恩,倒是闹得凤姐儿心下古怪不已。原先只当佛道之说是无稽之谈,如今多少有些恍然明悟,那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’的浮屠,不在外,而在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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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间,王夫人、薛宝钗、林黛玉众姊妹正在贾母房内坐着,就有人回:“史大姑娘来了。”
一时果见史湘云带领众多丫鬟、媳妇走进院来。宝钗、黛玉等忙迎至阶下相见。青年姊妹间经月不见,一旦相逢,其亲密自不必说得。一时进入房中,请安问好,都见过了。
众人说过湘云小时糗事,待听黛玉说了湘云前年栽在了沟里,宝钗笑向那周奶妈道:“周妈,你们姑娘还是那么淘气不么?”
周嬷嬷笑着摇头:“不了。”
迎春笑道:“淘气也罢了,我就嫌她爱说话。也没见睡在那里还是咭咭呱呱,笑一阵,说一阵,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些话。”
王夫人想起先前小聘之事,便道:“只怕如今好了。眼见有婆婆家了,还是那么着。”
贾母瞧着映雪说道:“这丫头瞧着眼生。”
湘云便笑道:“姑祖母不知,这是三婶子送我的丫头,才几日我就觉着十分伶俐。”
因看那映雪颜色并不十分出色,贾母便只笑着颔首,没再多言语。
湘云正要过问宝玉,忽而想起方才车上映雪嘱咐,这才想起来,是了,如今自己也算有婆家了,可不好再过问旁的男子。于是便生生憋住,转而又与探春说话儿。
正此时,宝玉来了。
二人问候过,湘云眯着眼笑道:“袭人姐姐可好?”
宝玉道:“多谢你记挂。”
湘云道:“我给她带了好东西来了。”说着,拿出手帕子来,挽着一个疙瘩。
原是四枚绛纹戒指,湘云与黛玉叽叽喳喳言语一番,这才道明,这戒指竟是送与鸳鸯、袭人、金钏儿、平儿的。
湘云只是娇憨,又不是傻。这四个丫鬟,都是主子身边的大丫鬟,可谓位卑权重。湘云念及从此要在贾家常住,总要交好了这些丫鬟,免得两眼一抹黑,再挨了欺负。
一众姊妹闹过好半晌,黛玉眼见宝玉与湘云新鲜过须臾,又来寻自己,赶忙便回了潇湘馆。
宝玉顿时讪讪,也自去了。他一走,宝钗也跟着走了,于是众人都各自散去。
贾母便与湘云道:“那怡红院一早儿就拾掇了出来,只管让丫鬟、婆子把物件儿放下。吃了茶,歇一歇,瞧瞧你的嫂子们去。园子里也凉快,同你姐姐们去逛逛。”
湘云答应了,将三个戒指儿包上,歇了一歇,便起身自贾母院儿出来。她先去到凤姐儿院儿坐了坐,得知大嫂子李纨今儿休沐,又去稻香村坐了坐。因李惟俭之故,情知李纨翌日便是自己的大姑姐,湘云便多坐了片刻。
待从稻香村出来,又要去寻袭人,眼见婆子、媳妇众多,因回头说道:“你们不必跟着,只管瞧你们的朋友亲戚去,留下翠缕……映雪服侍就是了。”
众人听了,自去寻姑觅嫂,主仆三人便又往前走。
映雪人情练达,平素却话不多,许是因着新来,还不知湘云脾性之故。翠缕自小服侍湘云,便没了那般顾忌。眼见沁芳溪里有荷叶,便道:“这荷花怎么还不开?”
“时候没到。”
翠缕道:“这也和咱们家池子里的一样,也是楼子花?”
湘云道:“他们这个还不如咱们的呢。”
这二人一问一答,说着说着就说起了阴阳来。
湘云便道:“……天地间都赋阴阳二气所生,或正或邪,或奇或怪,千变万化,都是阴阳顺逆,多少一生出来,人罕见的就奇,究竟理还是一样。”
翠缕道:“这么说起来,从古至今,开天辟地,都是些阴阳了?”
湘云笑道:“胡涂东西!越说越放屁。什么‘都是些阴阳’,难道还有个阴阳不成!‘阴’‘阳’两个字还只是一个字,阳尽了就成阴,阴尽了就成阳,不是阴尽了又有个阳生出来,阳尽了又有个阴生出来。”
一面说,一面走,刚到沁芳桥左近,迎面便撞见了快步而来的李惟俭。
不待翠缕出声,湘云遥遥便招手呼唤:“俭四哥!”
不用映雪言语,翠缕赶忙道:“姑娘,矜持啊。”
“哈?”湘云这才想起已收了人家小聘,可再不好这般大咧咧。想到来日就要嫁与此人,湘云顿时埋头讷讷,竟有些扭捏了起来。
那边厢,李惟俭呼应着举起手摆了摆,旋即到了近前。低头打量了下脸儿好似红苹果一般的湘云,笑着道:“云妹妹才到的?”
“嗯。你……俭四哥怎么来了。”强忍着心下别扭,湘云出声却不敢抬头。
李惟俭笑道:“贾侍郎到访,政老爷请我过来作陪。”
湘云嗫嚅道:“那,那你快去吧。”
李惟俭思量着道:“妹妹来的正好,武备院刚造了一物,也不知前景如何,来日我让人送来,妹妹试试如何。”
湘云终于抬起头来,好奇道:“是什么啊?”
“自行车。”
“哈?”
“过几日妹妹便知。”略略颔首,李惟俭便往大观园外而去。行走之际,忽而叮当一声,却是一个金灿灿的物什掉落青石板上。
偏生李惟俭好似一无所知一般,湘云紧忙叫住:“俭四哥!”
她跑上前拾起那物什,只瞧了一眼便默然无语。只见掌中文彩辉煌的一个金麒麟,比自己佩的又大又有文彩。
此时李惟俭回身懊恼道:“一时走得急,竟险些将此物丢了,多谢云妹妹!”
湘云低声道:“俭四哥从何处得来的?”
“那日老太太送我的,说是贺礼。”
贺礼……贺的是什么,不问自知。湘云顿时红了脸儿,一时忘了将那金麒麟交还。
这金麒麟成双成对,一直都是史家之物,她自小佩在身上,总听姑祖母说,待这金麒麟凑成一对儿,她便得了好姻缘。
如今想想,果然应了!就是……不知俭四哥会不会打自己。有心问询,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。
“云妹妹?”
“哦,哦。”湘云赶忙将金麒麟送还,打趣道:“幸而我瞧见了,明儿倘或把印也丢了,瞧你怎么办!”
李惟俭笑道:“印丢了就丢了,这个可丢不得。”
取回金麒麟,李惟俭贴身挂好,随即拱手告辞而去。直到其身形出了大观园,湘云方才收回目光来
转头就见翠缕目中满是揶揄打趣,湘云顿时咬牙恼了:“敢浑说定有你的好儿!”
翠缕故作委屈道:“姑娘,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呢。”
主仆打闹一番,又朝绮霰斋而去,这且不表。
却说李惟俭一路到得贾政外书房,果然就见贾雨村此时正与贾政谈笑风生。见了李惟俭,贾雨村愈发热络,落座后寻着李惟俭说了好一会子话儿。
他如今是兵部侍郎,此时兵部管武职选授、处分及兵籍、军械等事务,调兵遣将之责自有五军部分担。
说白了兵部就是管后勤的,却又被内府分去了一部分军械生产的差事。因是要调集军械,总要与内府打交道。
贾雨村新官上任,忙得不可开交,却屡屡在内府碰壁。没奈何,思量一番,干脆来了荣国府。
一则贾政方正可欺,正好趁机交好李惟俭;二则因着金陵旧事,贾雨村狠狠得罪了王子腾一遭,此番借着贾政说不得能转圜一二。
李惟俭情知贾雨村是什么货色,因是虽不能拿捏姿态,却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。
眼见李惟俭如此,贾雨村也不强求,公事公办总比四下拿捏强得多,因是便转而问起宝玉来。
夸赞几句,贾政心下当了真,当下打发人去叫宝玉来。
那边厢,湘云送了戒指,又与袭人闲话一番,待宝玉回来,映雪赶忙悄然拉扯了湘云衣袖。湘云这才恍然觉着不妥,紧忙起身往怡红院而去。
宝玉心下纳罕,不知一向爽利的湘云怎么也躲着自己。正纳罕间,便有婆子来叫,说是老爷有请。
宝玉唬了一跳,待问明是应酬贾雨村,这才恹恹而去。
他一走,宝钗便来了。寻了袭人问询:“云丫头在你们家做什么呢?”
袭人笑道:“才说了一会子闲话。你瞧,我前儿粘的那双鞋,明儿叫她做去。”
宝钗听得此言,便没再说旁的,转而说起了闲话。正待此时,忽见一个老婆子忙忙走来,说道:“这是哪里说起!金钏儿姑娘好好的,投了井了!”
袭人唬了一跳,忙问“哪个金钏儿?”
那老婆子道:“哪里还有两个金钏儿呢?就是太太屋里的。前儿不知为什么撵她出去,在家里哭天哭地的,也都不理会她,谁知今早就投了井……亏得二奶奶正巧撞见,不然说不得人就没了。”
宝钗道:“这也奇了。”
袭人听说,点头赞叹,想素日同气之情,又念及金钏儿这般的一句话都能逼得投了井,若来日自己不对了王夫人心思,岂非也要这般?因是愁眉不展,心下思量不停。
宝钗听见这话,忙向王夫人处来道安慰。
到得王夫人房中,只见鸦雀无闻,独有王夫人在里间房内坐着。宝钗便不好提这事,只得一旁坐了。
王夫人便问:“你从哪里来?”
宝钗道:“从园子里来。”
王夫人道:“可看见你宝兄弟么?”
宝钗道:“才倒看见了。他穿了衣服出去,不知哪里去了。”
王夫人点头半晌,叹息道:“你可知道一桩奇事?金钏儿忽然投井了!”
宝钗道:“怎么好好的投井?这也奇了。”
王夫人道:“原是前儿她把我一件东西弄坏了,我一时生气,打了她一下,撵了她下去。我只说气她两天,还叫她上来,谁知她这么气性大,就投井了。亏得凤丫头撞见,不然岂不成了我的罪过!”
宝钗笑道:“姨娘是慈善人,固然是这么想。据我看来,她并不是赌气投井。多半是她下去住着,或是在井跟前憨玩,失了脚掉下去的。她在上头拘束惯了,这一出去,自然要到各处去玩玩逛逛,岂有这样大气性的理!纵然有这样大气,也不过是个胡涂人,也不为可惜。
再说又没死成,姨娘何必自责?”
王夫人点头叹道:“这话虽然如此说,到底我于心不安。”
宝钗笑道:“姨娘也不念念于兹,十分过不去,不过多赏她几两银子安抚了,也就尽了主仆之情了。”
宽慰了王夫人好半晌,王夫人这才转好,吩咐了彩云送去二十两银子,别的再无二话,只要白瞻家的这几日将那金钏儿看顾好了。
须臾,宝玉回返。这会子他也听闻金钏投井险些死了,因是蔫头耷脑、无精打采,进来便被王夫人数落教训了一通。
好不容易被放出来,便背着手,低着头,一面感叹,一面慢慢的走着。信步来至厅上,刚转过屏门,不想对面来了一人正往里走,可巧儿撞了个满怀。
只听那人喝了一声:“站住!”
宝玉唬了一跳,抬头一看,不是别人,却是贾政与李惟俭,早不觉倒抽了一口气,只得垂手一旁站了。
贾政道:“好端端的,你垂头丧气嗐些什么?方才雨村来了要见你,叫你那半天才出来;既出来了,全无一点慷慨挥洒谈吐,仍是葳葳蕤蕤。我看你脸上一团思欲愁闷气色,这会子又咳声叹气。你那些还不足,还不自在?无故这样,却是为何?”
宝玉素日就畏惧贾政,又方才被王夫人教训过,哪里还说得出话来?只站在那里讷讷无语。
李惟俭便道:“宝兄弟应是触景伤情?不过是心思细腻了些,老爷又何必责怪?”
贾政原本就有气,待听得‘心思细腻’这一句,顿时更气了三分。男儿大丈夫,竟日与姊妹厮混在一处,简直不成样子!正要教训,忽有回事人来回:“忠顺亲王府里有人来,要见老爷。”
贾政听了,心下疑惑,暗暗思忖道:“素日并不与忠顺王府来往,为什么今日打发人来?”
李惟俭却心下恍然,忠顺王府长史来了?那岂不是说宝玉要挨揍了?当下便道:“我与老爷一道儿去瞧瞧?”
“也好。”贾政应下,赶忙打发管事儿的请人去书房叙话。
本来要揍的,写着写着发现没一万六千字揍不成,太困了,还是明天揍吧。
(本章完)